前陣子參加大學同學的聚會,大家都老了、累了、腫了。
我們很大的部份是在談工作、分紅、成家、買房。更有好幾個台GG的輪班星人,根本就開小圈圈討論工作的細節跟八卦。
我的同學們,個個都是高級的工人,工蟻界的李嘉誠,正汲汲營營的工作、儲蓄,希望能夠建構一個屬於自己的,中產階級品味的家。在放置著52吋液晶電視的客廳裡,買一套IKEA的沙發,在牆壁上貼一些漂亮的貼紙,用乾濕分離的衛浴。
發現自己越來越沒辦法插話,和各位同學相比,我根本沒什麼成就。
薪水大概是各位同學的一半,未來升遷也遙遙無望,如果繼續待在學校,根本就是混吃等死。
不過,我還是很珍惜這份工作,因為工作內容很簡單,也很穩定,我可以有多餘的時間跟精力發展精神面上的東西。
物質生活上,我活得像個貧民,買東西的時候,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標價牌,心算這個月大概花了多少錢,輜珠都要仔仔細細的盤算。但在精神生活中,我覺得自己像個貴族。雖然我買不起新車、新房,但是我遨遊在文學、哲學、社會學的世界中,我覺得我活得像個人,我努力的思考、閱讀,希望更了解這個世界,馬克思和大衛哈維告訴我,資本如何運作,財富如何分配(貧富差距是資本內建的特質),資本家又如何壓榨勞工(19世紀悲慘的工人,童工,擠在猶如監牢的小房間,睡覺時彼此只能勉強躺平,要翻身都很困難,沒有廁所,衛生條件惡劣,天花、瘧疾到處傳染),他們的第一桶金又是怎麼來的(暴力的原始積累)。
套句赫曼赫塞在小說裡講的,我能思考、齋戒以及等待。
在物質上,我並不特別羨慕他們。物慾越高,代表著你更離不開高薪的工作,工作操勞的結果,讓你更會用物質犒賞自己,如此你便越陷越深,像個跑圈圈的老鼠。韋伯說過,現代人自以為爬上了無以倫比的文明高度,但是他們靈魂麻木,精神空虛,沉陷於享樂。也許,是因為陷入「工作-消費」的迴圈裡面吧。
我個人沒有什麼物質上的慾望,唯一的小小心願,是看看十年後,能夠靠著穩定的積累與報酬,創造穩定的現金流,讓我活得更像個自由人。
我也透過「泰利的街角」,還有閱讀一些街友們的訪談,逼著自己貼地飛行。我們太把焦點放在世界上的1%。(而且幻想是他們的一份子,渴望其他人的關愛)忘記了那些被資本的巨輪,或是因為個人條件不足、機運、工殤,被像垃圾/流浪動物一樣拋在地下道裡的剩下99%。
這個世界長得很亂,很奇怪。每天有數十萬噸的新鮮食物像是垃圾一樣被丟棄,卻有數十億人,在貧窮線上掙扎,能不能找到食物活下去,都是每天睜眼起床的最大挑戰。資本主義創造了目炫、奇觀式的摩天大樓、水壩、核能電廠、體育場、歌劇院、製造工廠、物流中心,全球外匯市場中的數幾兆美金,靠著西裝革履的明星基金經理人在華爾街操盤,乘著噴射客機在世界上考察、渡假,四處尋找新的投資/投機機會,卻創造不了幾個工作職缺。還有更多人,沒有遮風蔽雨的地方,口袋更是一毛錢都沒有,無時無刻和生存鬥爭,一天只吃一餐,斷斷續續的打臨工、釘板模、通水溝、拔木頭棧板的鐵釘、出陣頭,在街口舉廣告牌。
有人的戶頭,錢多到和一個非洲國家的GDP一樣多,有人的戶頭是被詐騙集團拿去用,被政府被凍結,或是欠下巨額卡債,戶頭一有金錢入帳,就要拿去還債。所以他們只能找屬於地下經濟的工作,四處打黑工,現金只能用塑膠袋,同盥洗用具、衣物、紙箱裝在一起,夏天睡公園,冬天睡停車場,每天排隊領一次教會的便當。唯一的希望,就是如果寺廟出陣頭的季節早點來到,不止包吃住,收入又好,可以去住網咖。
我的理想,不是人人平等的烏托邦世界(這個只能在天堂裡找了),我只是希望人人能夠因為自己的努力,得到應有的勞動成果,所有人能夠有尊嚴的生活。嗯,這是我的新年新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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