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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數百名人類文化學家訪問過所有能想得到的部落。他們穿過茂密的森林,把最有異國情調的風俗習慣成目錄,把最複雜的家族關係或祭禮儀式拍成照片並寫成資料。然而,對我們自然的工業、科學、技術和管理研究卻很糟糕…這些人類文化學家能夠深入到居民的內部去研究他們的關係準則,但他們卻不去分析城市設計者、地鐵或城市旅館的工程師們所做的事情;他們悄悄地鑽入某個工廠,認真地研究那些帶有異域特點的窮人(他們習慣於抑制自己的看法),卻不對工程師和老闆進行研究。」(Latour and Woolgar 1986: 10)

這是Latour的科學民族誌宣言,他進行「向上研究」(study up),進入我們看似熟悉、鄰近的領土,把科學實驗室當作一個獨特的原始部落去研究,看他們如何聯合、串連各種行動者,把萌芽的、脆弱的主張(claims)化為堅不可摧的事實(facts)。

但是,即使關注的焦點拉到了實驗室,卻忽略了在科學活動的勞動分工中,負責實作、維護/穩定各項物質的技術員(technicians)。Latour承認,技術員對於科學家而言非常重要,提供了許多實證資料、維持實驗室的運作,但也僅僅到此為止,焦點仍放在科學家的各種(政治)行動之上,技術員仍然是不可見的(invisible)。

這也讓我能夠找到其他研究的可能性。我利用工作之餘,跟隨一群半導體技術員,進入實驗室,觀察他/她們的各種實作,得到了一些初步發現。即將在4月初發表於「科技與社會研究學會年會」。半導體技術員絕非「不可見的」,也並非以往的刻版印象(只是科學家的手腳),或是去技術化的勞動。

當初蔡友月老師在族群專題研究的課堂上鼓勵大家,盡量把期末報告投稿社會學年會。她說年會的論文,有些品質非常差,「你們的東西一定沒問題!」憑著這句話和憨膽,我鼓起勇氣把這些東西投稿。靠著指導老師幫我修改後的、包裝精美的摘要,僥倖就錄取了…

看了其他的論文列表,感覺大家的東西都超厲害的啊…
我會不會被釘在牆上啊…囧…

可以在Q&A的時間,說我還有點事,要先走了嗎?
或是說我喉嚨不舒服、重感冒,無法發聲(那之前的口頭發表又是怎麼回事呢?),我先統整問題,之後再用e-mail回覆嗎??
還是買通計時的工作人員,縮短回應的時間??

文章還在修改中,還要再跟老師討論(慘電)…
大家有空可以來玩,或是等我文章改到一個段落,可以請大家幫我看看,給我一點意見…

以下是我的摘要:

關於科學活動,以往的研究或是媒體都把焦點放在科學家或是研究生身上,忽略了一群在背後操作、維護機台、執行實驗、維持實驗室運轉的技術員(technicians)/技術助理(technological assistant)。他/她們通常被視為科學家/實驗室的手腳(Lab’s hand),工作內容並未有太多知識的成份與價值。而Shapin首度將研究焦點放在技術員身上,隨後的許多學者也開始研究不同領域的技術員,發現了技術員豐富的實作內容與獨特的價值。
關於「半導體製程」的技術員,過往相關研究(如黃玟娟)指出他/她們的地位相對低落,也認為自己的工作沒有太大的價值與技術。我跟隨一群T大「聯合實驗室」的半導體技術員,進入工作現場,與他/她們交流、互動和參與觀察。一方面我逐步發現技術員們的精湛手藝,另一方面,也發現他/她們也如同以往研究,貶低自身工作的價值,認為自己不需要太多的專業知識,就能操作設備、進行實驗。
這是真的嗎?他/她們真的缺乏知識嗎?還是他/她們擁有的知識刻意被貶抑、忽略?
我嘗試從「技術/知識的實質內容」以及「認識論政治」(epistemic politics)兩個層面,來回答上述謎題:

首先,我觀察了技術員的實作知識內容,並和以往的研究對話。他/她們在科學實驗室進行各種創意實作、臨機應變,科學家與研究生都非常依賴他/她們的獨特價值,他/她們擁有豐富的「脈絡知識」(contextual knowledge)與建立在默會的理解/整體感/脈絡感之上的各種知識。過往的研究,雖然關注了Polanyi默會知識的「不可言說」(tacit)特質,但忽略了Polanyi的另一項主張:擁有技能的前提在於一種不可言說的「領會」,具有脈絡感/整體感/理解。這份「理解」,是半導體製程的整體知識圖象/認知框架,包括半導體四大製程、儀器的運作原理、共享的經驗法則/行事準則,以及對於各種可能污染、不確定性的防範原則。技術員在實驗室中,透過各種知識的來源(口述、身體的實作、同事/使用者/廠商之間的交流、意外),逐步融入「整體」,學習這個認知框架,他/她們透過「理解」,熟練於設備操作、臨機應變,並且詮釋、過濾各種感官信號,定位出它們在實驗室中的意義,指引後續的行動、遵守特定的社會規範(對清潔、安全的偏執)。他/她們也成功扮演著科學家與物質/非人行動者之間的「轉譯者」(translator),技術員透過「理解」,把科學家的抽象需求與概念,逐步轉化為身體的一系列動作,摸索出最適於特定脈絡的參數設定,建立一套穩定物質配置,順利完成實驗。

其次,是關於「認識論政治」議題,「聯合實驗室」獨尊抽象的、理論的「正規知識」(formal knowledge),唯有具備「正規知識」,才能晉升科學社群,進行學術活動(發表文章、申請計畫獲取經費等),即使技術員擁有獨特的價值、豐富的脈絡知識,但在實驗室中,技術員的地位仍遠低於科學家。除了制度上的給薪、升遷設計,在與科學家的互動中,他/她們服從於對方,肯認文憑以及背後代表的「正規知識」的價值,進而否認自己豐富的脈絡知識與技術,認為科學家從事的「動腦工作」,比自己從事辛苦的「身體勞動」還來得有價值。一方面自豪於自身的技術,另一方面也因為缺乏文憑,證成了自己必須從事較辛苦的實驗室實作。他/她們對文憑充滿焦慮,也掙扎地去嘗試取得研究所的文憑,但兩者之間存在著難以通過的「正規知識」門檻。技術員們也以基於「正規知識」為基礎的各種學術活動,去衡量科學家的表現(搞懂物理機制、發表論文、申請計劃等等),對特定未達標準的科學家,質疑他們是否有資格享有特權與高地位。在這些日常的互動之中,進一步鞏固、再生產了實驗室的知識階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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